人工授精手术弄错精源 谁是孩子的父亲？

 演播室

在河北省石家庄市，年未能生育，夫妻俩找到了当地一家医院，由丈夫提供精源进行了人工授精手术。手术一次成功，他们也如愿生下了一健康的男婴。三个月后一次偶然的血型检查，让孩子的父亲心生疑虑，他开始怀疑孩子不是自己的。随后的亲子鉴定报告，验证了位父亲心中的疑惑。一场轩然波由此产生。那么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记者展开了调查。

正文

王晨真的这个孩子就像一个定时炸弹，时时刻刻都在威胁着我们这个家庭的幸福

陈莉他们省四院给我在心口扎了个刀子，我不能拔，我天天得插着它

小名蒙蒙的这个孩子出生于2006年3月，是夫妇俩通过人工授精手术后得来的。原来王晨陈莉是大学同学，毕业后留在石家庄工作，结婚后，夫妇俩一直想要个孩子，多年未能如愿，跑了很多医院，医生诊断，丈夫王晨患有弱精症，唯一的办法是在夫妻之间进行人工授精。夫妻俩选择了河北医科大学第四医院。

王晨一直没有要到自己的孩子，那心情是非常迫切的，也特别着急，而且那种压力也特别大，毕竟我们的岁在石家庄来说已经算是比较大的。我们当时第一次去的时候挂的是专家号，那个专家就说你要到我这来看病，我就想让你们尽快怀上。

在经过多次检查以后，2005年7月,妻子陈莉在这家医院接受了人工授精，幸运的是，在手术平均成功率不到14%的情况下，他们的手术一次成功。在整个怀孕期间，夫妻俩沉浸在期待和兴奋之中，天遂人愿，2006年3月，陈莉生下了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

陈莉 那个宝宝一生下来就一直睁着眼睛看，这儿看，那儿看，然后我老公都高兴得不得了，可以说

记者怎么不得了的高兴?

陈莉那嘴角总是往上翘着。

王晨当父亲的心情，感觉挺好的，感觉自己的，好象自己的生命延续。

王晨初为人父的喜悦，很快就被彻底打碎了。在蒙蒙三个月的例行身体检查中，他的血型被化验出来是A型，这个检查结果，让夫妻俩大吃一惊，因为王晨和妻子的血型却都是O型，在正常情况下，两个O型血的人是无论如何生不出A型血的孩子的。

陈莉我们当时就觉得是不是化验错了，因为我们两个人都是O型，O型血的父母，肯定生出来的应该是O型血的孩子。

儿子血型的不合常理，使王晨一下子懵了，他心里涌出来一个疑问，难道这个孩子不是自己的?犹豫再三，他决定去做一次亲子鉴定。2006年9月，一份由河北省公安厅出具的亲子鉴定报告摆在了，报告确认，母亲陈莉和孩子之间属于亲子关系，报告的另一个内容则证实了王晨的怀疑，他不是蒙蒙的亲生父亲。

王晨 我觉得我的命运被别人来了一个180度大转弯，给我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来了一个大颠覆，我不认识他，他改变了一生，改变了几个人的一生，改变了小孩的一生。

拿到亲子鉴定结果后，王晨和妻子都痛苦万分。夫妻俩对孩子的心理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陈莉孩子那会儿还小，还乐呢，嘎嘎地自己在那儿乐呢，我心里特别酸，然后我就说，孩子，宝宝，爸爸再也不会像以前那么爱你了。

王晨不是孩子的父亲，也不知道妻子怎么会生出别人的孩子?种种疑虑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虽然他还尽量说服自己像从前一样爱妻子，爱孩子，妻子却早已在平常生活的一点一滴中，感受到了他的变化。

陈莉知道这个事情以后，我老公就再也没有说过“咱们儿子”这几个字，再也不说咱们儿子这几个字，总是叫孩子的小名。现在虽然也抱孩子，感觉就是在应付差事，不是像原来那种充满爱意，宠着孩子的那种。

带着心中的疑虑，夫妻俩抱着孩子去了河北医科大学第四医院。当时接待夫妻俩的是医院生殖医学中心的主任刘复权。

陈莉(科主任) 他当时就说，肯定是精液搞错了，而且他重复了两遍，那老专家。

生殖科科主任的回答，可以说让夫妻俩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和复杂性，从医院回来，夫妻俩的心情跌到了谷地。

王晨我感觉，就感觉天很灰暗，就感觉我的世界没有色彩，没有亮了，完全就是被阴云，一生去不掉的阴云给笼罩了。

陈莉从天上摔到了地上。

记者你怀疑过你妻子吗?

王晨没有，我很相信我爱人，这一点我坚信。

陈莉

出错可能就是出在人工授精上面了

记者当时就怀疑在这个上面吗?

陈莉对，当时我们就想因为别的情况不可能。

当他们后来去医院交涉的时候，在一次一次的交涉以后，院方的态度却来了个180度的转变。

王晨事后再找他的时候，他们就不认错了，他们就说这个事实需要查，需要排除。

记者串场

我现在走进的是河北医科大学第四医院，它是一家三级甲等医院，而且具有人工授精手术医疗资质的医院，当事人跟我们说，之所以和医院发生这样的纠纷，是医院在手术环节当中出现了差错，到底引起这场纠纷的是因为手术环节当中出现了差错，还是因为在整个手术当中还有别的隐患和漏洞呢?

河北医科大学第四医院在王晨夫妇所生活的石家庄，是一家有着相当知名度的医院，它具有卫生部及河北省卫生厅批准的人工授精资质。由于当时王晨夫妇的人工授精手术属于门诊手术，医院安排门诊办公室主任霍荣才接受记者采访。

河北医科大学第四医院门诊办公室主任霍荣才当时在做这个手术的时候，当天是不是就这一对夫妇在做?据我们了解(还)有一两对。就是总共有3对夫妇在做?对。会不会和他们搞错了呢?这个我们正在调查。到现在还在调查?在调查。

当时总共有三对夫妇来做人工授精手术，人工授精作为一种生育辅助手段，根据所用精子的来源不同，分为夫精人工授精和供精人工授精，前者是指由女方的丈夫提供精子，后者指由医院精子库提供精子来进行人工授精。王晨夫妇和当天进行的另两对夫妇所接受的同属于夫精人工授精手术。在河北医科大学第四医院门诊部为王晨夫妇后来出具的《关于生殖门诊纠纷的情况说明》中看到，当时在医院手术室的人员除了三对夫妻，还有精液处理工作人员张秩，手术医生张娜，护士许碧莎。记者向院方提出采访这三位医护人员，被医院拒绝了。而记者还被告知生殖科的科主任刘复权目前正在国外，也无法接受记者的采访。那么人工授精手术具体有哪些具体的操作流程呢?

河北医科大学第四医院门诊办公室主任霍荣才这个医学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不可能让老百姓都去了解，老百姓有些地方不可能认识得到的。

在霍荣才主任看来很是复杂的人工授精手术，到底有那些流程呢?在石家庄采访期间，记者始终没有得到医院的解释。记者来到同样具有国家认定资质的上海仁济医院生殖医学中心，临床主任赵晓明教授向记者介绍了人工授精的手术环节。

实况 仁济医院生殖医学中心主任赵晓明这个就是像一般的医疗常识，就像你一个护士打针前面你总是要先对名字，这个就是一般的操作常规了。

在这些环节中，有没有出错的可能呢?

实况

记者就是说可以在这样一个离心器里面做好几对夫妇的这样的一个?

仁济医院生殖医学中心主任 赵晓明正因为上面名字都是写好的，所以在这个过程当中查对什么都很重要的，像这个你当中因为离心处理不是一次了，你当中可能要两次离心，所以你在换第二根管子的时候，你上面名字也要写好。如果没有核对，又有很多人在做，把精液装到另一个管子，也不是没有可能性。

在河北医科大学第四医院方面向王晨夫妇出具的《关于生殖门诊纠纷的情况说明》中，记者注意到了这样一段话据生殖门诊主任刘复权、医生甄秀丽、技师张秩讲，如果有错可能出在精液处理环节中。这也正是王晨夫妇所最为怀疑的。王晨说，当时取精就在医院专门的取精室里，在那个小屋取好自己的精子后，医院要求写上自己的名字。

王晨 当时的名字是医护人员写的还是你自己写的。我们自己写的。你自己确认是你写上的，我自己写我名字还能出错吗?就写了你的名字，我爱人的名字，他们都要求写女方的名字。夫妇双方的名字都写。你非常确信在取精的这个环节没有任何问题?百分之百不可能出错。

王晨说，写好名字后他就把这个取精杯交给了医院。

记者那么在你把这个取精杯交给医护人员的时候?

王晨没有交给他，放在他们屋里，放在他一个台子上，然后我就出来了。之后你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之后到我爱人进去，这之间我们就不知道了。

事实上在医院提供的《夫精宫腔内人工授精操作常规》中记者看到，所有的规范都涵盖其中，在列出的10多条相关规范中，"核对"和"确认"等字眼也是出现次数最多的。规定很严密，但这样的规定是否真正落到实处呢?

第四医院门诊办公室主任霍荣才 我们始终是按照医疗技术操作常规。

记者孩子不是他的亲生的孩子，父亲不是他的亲生父亲，那这个结果到底错在哪里呢?

霍荣才这个结果我开始跟你讲了，我们正在寻找协助患方，正在查找这个原因

记者有没有觉得这件事情会对我们在今后的操作规程上，包括很多人工授精手术的这个过程当中有进一步完善的必要?

霍荣才任何一种新的事物，都有它的不全面性，作为我们生殖技术来讲也是近几年发展起来的一项工作，肯定有好多不太十分完善的地方，通过这个事件以后，我们积极地在做工作，是有好多规范进一步完善，有好多制度进一步加强。

记者在哪些地方进行了完善和加强呢?

霍荣才这个是很多，现在像我，我也说不很到位。

另一方面，河北医科大学第四医院门诊办公室主任霍荣才又对问题提出了另一个疑问。

河北医科大学第四医院门诊办公室主任霍荣才是谁的原因现在还不好论断，还没有一个结果，我们也希望通过有关的调查取证说明这个问题。现在很多问题还是没法解决。

记者为什么没法解决?就是指这个过程中很难查清楚?

霍荣才对，很难查清楚。这个我只能给你提供一个信息，就是患者在我们这里助孕不是她唯一受孕的途径。

按照霍荣才主任的说法，如果医院为陈莉做的人工授精手术不是她唯一受孕途径的话，那么就是认为有这样一种可能，那就是陈莉与其他人发生性关系而怀孕。

记者有没有可能是你和别的人发生了关系?

陈莉不可能。我是正常可以怀孕的，我要和别人怀孕的话，为什么要等上那么长的时间做手术?

那么，和王晨夫妇进行人工授精手术的还有另两对夫妇，王晨的精子会不会是其中之一的呢，医院以保护患者隐私为由，拒绝向记者透露这两对夫妇的具体情况，我们只是在这份《关于生殖门诊纠纷的情况说明》中看到，这两对夫妇当天进行的人工授精都没有成功。其中一对夫妇中丈夫的血型为B型，排除了与王晨的精子错换的可能性。另一对夫妇的血型在医院没有记录，不过医院方面私下表示，其丈夫一方在手术后因车祸去世，确切的情况一时无从探究。

河北医科大学第四医院门诊办公室主任霍荣才我们要保密

据统计，目前城市育龄夫妇中患有不同程度不孕不育症的大约占10%，而这10%当中又有大约3%的夫妇需要求助于人工授精、试管婴儿等辅助生殖技术。从王晨夫妇和医院的这个纠纷当中，可以看到，如果没有严格到位的监管，手术中出现的就将会是大隐患。记者为此走访了正在关注此案的河北省社会科学院王义豪研究员。

王义豪这种错是错不得的，错了以后这个影响太大了。在一个不该出错的地方出了错了，出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出了一个代价太高的错误，代价太昂贵了。现在的管理当中，没有考虑到一旦出错以后，如何认定责任，这个环节是一个空白。

王义豪说任何没有生命的产品出了错，都可以通过召回的方式加以弥补，而只有生命出错是没有挽回余地，也不被允许的。事发后，王晨夫妇与河北医科大学第四医院有过多次沟通和协商，医院方面也曾拿出过一个"解决方案"，方案中称，假定医院存在失误，如果孩子由患方抚养，医院可赔偿4万元，如果患方不愿继续抚养孩子，孩子可由医院抚养，那么赔偿患方损失不超过1万元。

河北医科大学第四医院门诊办公室主任霍荣才从我们院方来讲，出于对患者的一个同情，出于对社会负责，我们息事宁人，愿意对患者做一些补偿来了结这个问题。

王晨 这种方案简直就是小儿科了，太不把人当人了。是嫌钱太少吗?不单是钱的事儿，中间没有提任何精神损失费，这种事情对我们的精神是最大的。你侮辱我的人格，侵犯我生育权了。

由于双方协商未果，2006年年底，王晨夫妇一纸诉状将院方告上了法庭，并索赔113万。

河北医科大学第四医院门诊办公室主任霍荣才因为差距太大。

陈莉如果说，换一个角度，给你一百万，让你去做这种事情，你愿意吗?是吗，所以你觉得一百万多吗?

目前，王晨夫妇正在等待着2月1日的开庭，他们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判决会给这个满脸童真的孩子和痛苦中的家庭带来怎样的未来。